辯乎？釋哉？

法學院裡，有很多大大小小的專業圖書館（Fachbibliothek)。大者，莫過於公法、民法與刑法圖書館。小者，可能僅僅只是教授旁邊的辦公室而已。對於法制史這個科目，法學院提供兩個法制史專業圖書館。一個是古代法法制史圖書館（Bibliothek für Antik-Rechtsgeschichte)，另一個則是德國與巴伐利亞法制史圖書館（Die Bibliothek Für deutsche und bayerische Rechtsgeschichte)。因為希臘籍同事瑪利亞回雅典，所以我就幫她在上個禮拜，去德國與巴伐利亞法制史圖書館代班。


代班這件事並沒有甚麼，就是做在門口，查看訪客帶的東西；如果有人要將書籍帶出去使用，就必須押證件。就這樣，我大概沒甚麼屁事地做了三個小時。三小時到了之後，因為也是圖書館打烊的時間了，所以我就準備請大家離開，把窗戶關起來，最後把門鎖上。正當我一一通知時，後面小間的一位女同學跟我說：「不用關，我還在！」我納悶地回問：「啥？我聽不太懂。」她回答說：「我是這個圖書館的Aufsicht，我會繼續待在這個圖書館唸書，所以不用關。」我似乎聽懂在說甚麼，就是她還在，所以要我把鑰匙交給她，可是這樣簡單的舉動，對我可是困難至極。到底是誰說可以這樣做？因此我就回應道：「真的嘛？我需要有人幫我說明清楚。」「圖書館的門，貼了一張公告，可以這樣做。」：她這樣表示著。因為此等緣故，我就去大門那邊看個清楚。大門上，的確貼了一張告示。上面寫道：

Die Bibliothek ist in der vorlesungsfreien Zeit jeweils

Montag bis Freitag von 9-16 Uhr

geöffnet

darüber hinaus, sofern freiwillige Aufsichten anwesenstehend sind

簡單地說：圖書館雖然週一至週五從九點到下午四點開著，可是在這時間之外，有志願的Aufsicht，還是可以繼續為大家服務。文義很清楚，她又是該圖書館工作名單上的人，因此我就把圖書館的鑰匙交給她。幾天以後的禮拜日，她又出現在我面前，跟我要這個法制史圖書館的鑰匙，這卻讓我萬般為難。

以前，常常會有自稱這個法制史圖書館的Aufsicht的人，跑來Zentralaufsicht，跟我索取鑰匙。因為我也不是很清楚各個分館如何運作，本著「有上班才會來要鑰匙」的想法，我跟我其他的同事，就給他們鑰匙。這樣過了一個學期左右，有一天，法制史教席的Prof. H寫了一封書面函給我們，上面寫道：


Aus gegbenem Anlasss muss ich darauf hinweisen, dass der Schlüssel für die Bibliothek des Leopold-Wenger-Institutes, Abt. B (Bayerische und Deutsche Rechtsgeschichte) grundsätzlich nicht mehr Mo-Fr nach 21: 30 Uhr
und auch grundsätzlich nicht mehr am Wochenende an freiwillige Aufsichtskräfte ausgegeben wird. Im Ausnahmefall muss eine besondere Bevollmächtigung nachgewiesen werden können.

我個人的理解，Prof. H提醒我們，除非有授權、證明之類的東西，一到五九點半之後以及週末例假日，法制史圖書館的鑰匙是不可以交給任何志願工作者。根據這封信，開放時間以外，很多想要使用該圖書館者，就是不得其門而入。同樣地，當這位女同事跑來問法制史圖書館的鑰匙何在時，我也是這樣講。不同的是，因為她是Aufsicht，所以就說了一下的理由：

Prof. H這封信的意思，是有人借用Aufsicht的名義，使用圖書館，讓圖書館的書籍不翼而飛，因此才寫信給Zentralaufsicht，可是對於我們工作的Aufsicht而言，Prof. H是歡迎我們使用。

我很難相信地說道：「我知道妳是那個圖書館的Aufsicht，可是Prof. H寫了這封書面通知給我們；這不是妳個人的問題，而是整個圖書館管理的要求。」她聽完之後，我就順著將這封信給她看，想讓她死心，看完之後，她說出一個她應該取的鑰匙的理由。她表示：「妳看，上面是寫道 freiwillige Aufsichtskräfte，我不是freiwillige，我是工作名單上記載的Aufsicht，因此我可以取得鑰匙。」老實說，我實在很佩服她這一招，這的確是理解的方式。她把Aufsichtskräfte分成在工作名單與非在工作名單上登載兩類，後者屬於freiwillige Aufsichtskräfte。可是我自己以為，freiwillige Aufsichtskräfte在整個脈絡上，也可是正常開放時間以外志願做Aufsicht者，都可以稱作freiwillige Aufsichtskräfte（die Aufsichtskräfte, die über die Öffnungszeit hinausgehnd als Aufsicht freiwillig arbeiten.)。經過短暫地溝通，加上我幾天前有去那個圖書館工作過，我一方面要求她，去跟Prof. H要證明，或者重新給我們指示，另外一方面，我也無法排除她解釋可能性存在，我同意她該日在那個圖書館裡念書；可是門必須鎖起來。

這件事讓我不禁想起一個月前的一個「阿娘威」的事情。圖書館門口或者館內，會貼著圖片上這張告示：

Die Bibliothek

Hier sind nicht erlaut:

Mäntel, Jacken, Tatschen, einschl. Laptoptatschen

Getränke

Lebensmittel

大意是，大衣、夾克、包包，包括電腦包，飲料、食品，都是被禁止的。

這條規定本來沒有Laptoptatschen（電腦包；正確地說：筆記型電腦護袋、筆記型電腦保護套），可是自從Zentralaufsicht經營以來，常常發現有雜誌裡的頁數被人十分技巧性地拆掉，或者將增補式的註釋書的部分頁數帶走，因此就跟國家圖書館一樣，禁止攜帶這樣的套子或護袋。這對十分愛惜自己物品的人，當然非常不悅，但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施行著。有一天，在我當班的時候，當我發現他帶著Laptoptatsche進入圖書館，提醒這個東西不得攜帶入內時，他的反應真的讓我問自己：「啊！這樣的事情也可以做文章啊！」

這是一個依據Paris-Programm來慕尼黑唸書的法國人。他應該是很奇特的人學生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，我都是看著他近乎西裝筆挺地來圖書館看書、去學校上課。他那一天應該是帶了一個EPC這樣型號筆記型電腦入內。這個電腦包著一個小小的套子。根據上開公告，我當然就是一如往例地提醒他，他應該把這個套子放在置物櫃裡。他聽完我們的要求後，他先是有點激動地表示：「啥？我以前也是這樣進入圖書館看書，可是也沒被攔過或糾正過。」這點我並不意外。之前在商法圖書館時，他也幹過類似的事情，我提醒他，他也是給我來這套，還一副你在找我麻煩。因此我就跟他說：「可是這個公告貼了至少六個月以上，我們也一直是這樣工作；規則就是規則，很抱歉！」一般來說，有同樣主張著，到這裡就會停止了，這位老兄卻打蛇上棍，帶著教導我們的態度說到：「這是解釋的問題。Laptoptatsche，指的是那種大包包，既可以裝筆記型電腦，也可以裝東西的那種筆記型電腦包。我的這個小包包，不是規範的範圍內。」我聽完後，真的哭笑不得，原因在於公告是特別標示「 Tatschen, einschl. Laptoptatschen」；況且大的電腦包，本來就因為是Tatsche不允許帶進來。由於我需要拯救我快要掉下來的下巴，想想我的Hausrecht要被別人解釋，我的同事則是繼續跟他解說，並且希望他按照規定進入圖書館。最後，他應該是不情願地按照規定辦理。

以前在台灣唸書的時候，有法律系老師說道，會讓他們想要搖頭的法律系學生之一，就是唸了一、兩年的法律，就開始處處主張權益。這句話或許會有老師立場上的偏差，可是如果連這種「自我不便」都要拿法學方法論來爭個長短，我想只能說：「祝福他！」